學妹 我們注定要分手

她從大一就跟著他，那時他是大四學長，即將步入社會。

「學長，你當上班族之後不但開始認識各種美女，而且也開始有薪水有收入了 – 男人有錢就變壞，你會不會就變心了啊？」她勾著學長的後頸、頭貼在學長胸膛上，半嬌怨半撒嬌地輕嗔著。

「拜託，應該是我擔心妳吧？我上班後開始天天忙，妳旁邊那些蒼蠅就會跟妳死纏爛打，再加上妳還可以翹課到處去玩，所以應該是我擔心妳變心吧！？」學長也摟著她的腰，既戲謔又認真的回應。

「我不會變心的！」女孩很認真看著學長：「我知道自己的個性 – 說不會就不會！」

學長很感動的吻了下去：「聽妳這麼說，我就放心了！」

--這是巧巧與學長一開始的承諾，也是巧巧永遠忘不了的痛。

原本學長追她的時候，說很喜歡她的天真可愛、而且個性直率不做作，可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，學長對巧巧的特質越來越有意見了。舉例來說，記得那時巧巧是大二，學長帶她參加公司聚會。

「巧巧，這位是趙先生，就是之前我跟妳說有位客戶常來公司跟我聊天，聊到現在我們跟朋友一樣！」

「歐歐，趙先生你好！你們現在真的熟到跟朋友一樣嗎？」

趙先生：「哈哈哈，對啊！你學長超會聊的，我們現在幾乎無話不談呢！」

「恩恩，學長之前也有提過你喔！」天真的巧巧毫無心機，看到趙先生真的承認他跟學長是朋友，就拿大學朋友的哈拉模式來開話：「學長以前根本只會講黃色笑話，現在會聊天應該是跟趙先生練習出來的吧？趙先生你太有耐心了，竟然受得了他講無聊的話、而且還能講到現在變朋友~」

趙先生有點尷尬的笑了笑：「ㄟ，沒有啦，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很健談了，不需要我的耐心啦~」

聚會結束後巧巧在車上跟學長敘述今天第一次參加公司聚會的感覺，但不知道為什麼學長整個人很沉默、看起來心情很不好。

「你怎麼了？怎麼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？」

「早知道不帶妳來了！」學長陰沉鋒利的語氣，聽得巧巧有些招架不住。

「你幹嘛講這種話？」

「靠！在客戶面前妳不幫我拉關係就算了，幹嘛還扯我後腿、說我不會聊天只會講黃色笑話！？把我講這麼爛妳很高興？」

「啊你現在是怎樣？」巧巧半生氣半疑惑的看著學長：「之前陪你參加同學會，還有前兩個月學弟妹的迎新晚會，我也是這樣講你啊！你也沒生氣也沒不高興啊！」

「之前的同學會迎新會，那些是我朋友大家哈拉打屁沒差，可這次是公司聚會不一樣！」

「怎樣不一樣了？是你說趙先生是你朋友、而且趙先生也說他跟你很熟了啊！我是因為這樣才開玩笑，你是在不高興什麼啦~~」

「妳……！」學長氣到狂瞪巧巧：「白目！沒出社會的嫩咖！」

「你憑什麼這樣講我！」巧巧也火大了：「出社會一年就很了不起嗎？還不是一樣是個社會新鮮人，兇什麼兇！」

眼看前面紅燈快結束了，巧巧賭氣抓起皮包打開車把：「你屌個屁~！我自己回去！」

「碰！」巧巧甩上車門，正好前面變綠燈。她故意跨上人行道往反方向走，讓學長連回來抓她的機會都沒有。

回到家洗好澡，準備休息前巧巧拿起手機，特意看學長有沒有留言 - 只見學長留兩個字：「幼稚！」

巧巧氣得把手機往枕頭一摔，然後兩個人就這樣冷戰半個月。

大三時，「武媚娘」風潮掀起一波「媚娘妝」：粗平眉 + 橘粉眼 + 空氣髮 + 仿古式衣著，巧巧自然也著迷了一陣子。這天，巧巧跟學長趁假日一起去吃飯，正好遇到學長的同事薰雅。

「耶？你們也來這裡吃飯呀~」薰雅畫著淡妝，穿著簡單卻俐落貼身，旁邊有位男士挽著她的手。

「薰雅姐好~」學長立刻站起來：「薰雅姐也來這裡吃飯？常來嗎？」

「哈哈，還好啦，我男友住附近。」薰雅看一下自己身邊的男友，又轉過來看到學長旁邊的巧巧：「你女友？很可愛喔！應該還是個學生吧？」

「耶？妳怎麼知道我是學生？」巧巧吃驚看著薰雅。

「呵呵呵，只有學生才有機會跟著潮流做特別打扮啊！我們上班族要保持清新專業的感覺，只好放棄流行囉~」

「可是妳假日還是可以打扮啊！」經過大二那次吵架後，巧巧現在不敢隨便開玩笑了、努力往「做關係」的方向：「現在流行媚娘妝，如果妳喜歡我可以教妳喔！」

「哈，不用啦~」薰雅姐很有趣地看著巧巧：「我也27、28了，早過了那種勇氣囉！再說我現在喜歡成熟風格，比較能讓別人覺得我穩重可靠。」

「我也25了，也開始走成熟路線了~」也不知道學長突然是哪根筋不對，竟然開始講哮話：「之前那些誇張的造型我現在看了也覺得很可笑~~ 薰雅姐的簡單自然反而耐看順眼！」巧巧藐了學長一眼 – 最好是啦！早上你還說我穿這樣很可愛，你很喜歡咧~~！

等薰雅姐走了之後，巧巧虧了學長一下：「唬爛話很會說唷~~ 出門前你還說我這樣很好看耶~ 不過吃個飯，你就立刻變成熟風格、開始走簡單樸素路線唷？」

學長：「ㄟ，其實我心裡沒說，妳的打扮是真的有點太浮誇幼稚，感覺跟現實脫勾了…」

「……！」巧巧有些訝異。剛才半開玩笑虧學長的時候她也沒多想 – 但當她看到學長下意識偷望一下薰雅姐的奇怪眼神，巧巧突然感到莫名的不安…

等到了大四，巧巧意外發現學長與薰雅姐的曖昧關係。那天是個下雨天，學長說下雨麻煩，今天就不約了。記得以前別說是下雨天，就算是颱風天學長也要來跟我一起過假日，心裡真有點失落。睡醒之後看著電腦卻悶得慌 – 既然學長覺得下雨來我這裡麻煩，那不然我去找學長好了！

畫上淡妝、穿上UNIQLO的素雅衣服，巧巧搭上公車，打算去學長的宿舍。下車後巧巧想到學長喜歡吃隔壁巷子的燒仙草，於是特別繞到燒仙草店裡，想順便給學長買一碗……耶？學長竟然從店裡走出來？

原本想叫他，可是巧巧突然看到學長手上拎著兩碗燒仙草、而且往宿舍的反方向疾行。直覺感到不對勁，巧巧就這樣一直跟著學長，一直走到電影院門口看到薰雅姐 – 他們兩個肩並肩說說笑笑，似乎很親密的樣子、一起走進電影院……

他們怎麼會一起看電影？他們怎麼會這麼親密、根本不像是同事？他說下雨麻煩原來是跟薰雅姐一起過？他為什麼要騙我、難道他們在一起了？可是薰雅姐明明知道我是他女友啊……. 一堆混亂的思緒、一陣亂到快發狂的心情，把巧巧整個人就這樣釘住獃在電影院門口；直到影片結束人潮出來，巧巧看著學長與薰雅姐兩個人慢慢越來越近、越來越近…

「學長！」

「！！！」學長眼中滿是驚訝：「妳怎麼在這裡？」

「動物方城市 – 學長你的電影口味什麼時候換了我怎麼不知道？你不是對這種動畫卡通的電影一向沒興趣嗎？」巧巧盯著薰雅：「是特別來陪薰雅姐看的吧！？」

「ㄜ，妳不要誤會，」薰雅有點手足無措：「其實我是因為剛失戀，妳學長好心陪我聊天，所以我們才一起看電影……」

而學長則是有些急促，只想把巧巧趕離現場：「巧巧妳先回去，我之後會跟妳解釋。」眼見學長下意識用左手往後想護住薰雅，這一幕讓巧巧看得火冒三丈！「解釋？你要怎麼解釋！？如果真的是陪薰雅姐散心就直接講，為什麼要瞞我說是下雨天不方便？根本就是心裡有鬼！」

聽到巧巧就這樣在公開的電影院門口、用高分貝的聲音質詢自己，學長也開始生氣了：「現在大庭廣眾之下，妳不要面子我還要！我說之後會跟妳解釋，妳在這邊鬧什麼？」於是他轉頭順勢握住薰雅的手：「薰雅姐我們走，不要管她！」

「ㄟㄟ，這樣好嗎？她畢竟是女生一個人在這裡…」薰雅還有點猶豫地看著巧巧，但學長卻更用力拉著薰雅、頭也不回的往前走：

「放心，她既然知道怎麼來就知道怎麼回去！」

看著學長如此殘酷離身的背影，巧巧只覺得自己的靈魂也跟著離開身體、卻不知道是飛去哪裡了……這晚巧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家的，只記得自己一直盯著手上那碗被雨淋濕泡爛的燒仙草，就像自己潰爛不堪的內心，等著跟燒仙草一起被拋棄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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巧巧喝了口拿鐵，然後拿她的手機給我：「ㄟㄟ，小嵐妳看，這是最近很紅的交友APP，挺有趣的喔！」

「哈哈哈，這個我知道，我朋友也在玩呢！不過一個月沒見，感覺妳比之前好很多耶~」

巧巧是在大四下的時候來找我的，到如今快兩年了。我看著巧巧畢業後也像學長一樣成為上班族，看著她從一開始身心俱裂、為學長的離開痛苦不堪，到今天拿手機分享交友APP – 雖然最近我們交流次數不多，但巧巧的積極改變真的讓我放心不少。

「這這個月是發生什麼事情嗎？我發現妳的改變很大耶！」

巧巧笑了一下，然後嘆了口氣：「也沒什麼啦！現在年末，前兩天公司年終頒獎，我是最佳新人獎唷！回想這一年多我的努力，想著這段期間我上班後的種種際遇，突然懂了當初學長為什麼要跟我分手了。」

「哦？」我一臉好奇、充滿興趣的看著巧巧：「妳想到什麼了？」

「還記得大二的時候，學長帶我去參加公司聚會、然後很氣我講了不該說的話 – 如今我也是上班族了，才發現原來社會裡所謂的『熟朋友』、與學校的熟朋友、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含意。我現在開始幫公司帶新人，有時候聽到他們自以為幽默、其實根本爛到爆的社交話語，然後還要絞盡腦汁幫他們圓場，有幾次真的氣到快吐血~~ 現在我開始明白，學長應該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對我的感覺變了。」

她把手機收起來，轉頭看著我：「那次聚會結束，我在車上跟學長吵架然後甩門離開、放棄彼此溝通的機會，只等著學長某一天哄我回去 – 這是學長說我『幼稚』的原因。當時我太年輕不懂溝通，使得這個裂痕越來越大，進而更顯出薰雅姐的成熟穩重；現在回想起來，或許學長對薰雅姐的莫名好感，有一半是當時我的幼稚造成的吧？雖然我努力改變自己，不論是與人互動的講話模式或是穿著打扮，但因為我那時還是單純的學生，所以模仿的只是皮毛、根本抓不到真正的精髓 – 畫虎不成反成犬，最後才會讓學長跟我分手的時候說了那句話。」

「嗄？他說了哪句話？怎麼之前沒聽妳說？」

巧巧有點淒苦的笑了笑：「這句話太真實也太殘酷，所以我之前一直放在心裡說不出口。他說…」巧巧吸了口氣：「社會與學校之間是條鴻溝，是這把鴻溝分開了妳與我。妳不要再勉強成熟了，那是模仿不來的–所以我們注定只能分手。」巧巧眼睛開始濕了：「我跟妳說，當初我進入社會這麼拚這麼努力，就是想反抗這句話、想證明彼此之間其實沒有鴻溝沒有距離！但如今我進了社會小有成就後回看學長這句話，才知道這句話多麼真實與無奈……所以我更難過，難過的是我現在也跨過鴻溝進入冷酷的社會，從此再也無法回到過去的自己了。」

巧巧轉身拿起桌上的拿鐵、一口氣喝完，再回來看我：「呵呵，大概就是這樣吧！」她眼中的那滴淚終究沒落下。

我點了點頭：「看來是現實社會的殘酷，反而讓妳走出過去的陰影…」

「哈，也對啦~！」巧巧朗爽的個性還是沒變：「這是『負負得正』的原理嗎？哈哈哈~~不過呢，我覺得與其說是現實社會讓我走出來，不如說是時間--是時間讓我經歷這樣的轉變、讓我看清楚以前的自己、然後才能放下學長給我的傷。時間真的是最好的藥。」她不知不覺嘆了口氣：「…但也是最苦的。」

巧巧拿出化妝袋準備補妝，等會要回公司加班。她看了看鏡子上的自己，專業的淡妝、俐落的髮型、素淨的裝扮……我看著眼中的巧巧，卻莫名的也看到了當初薰雅姐的影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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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經典心錄：

時間 - 是最好的藥，也是最苦的藥